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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我和朋友们去看马未都的设在顺义一个大村庄里的观复博物馆。博物馆已然初具规模,并且正式向社会无偿开放了。博物馆分为两层,楼下是几堂的花梨、紫檀、红木家具,非常的规整漂亮;还有一个馆的精品瓷器,这在当初以“瓷器马”起家的马未都来说是必不可缺、必不可次、必不可不夺目的。楼上是当代绘画,一看就是下手很早,陆陆续续收上来的,从80年代初的作品,直到眼下的当红或暂时未红的作品,都有。这令我稍稍有些意外,他居然还收当代的画。陪在旁边的马未都解释说,好东西都可以收藏嘛。

记得他开办第一家民间博物馆的时候,我们就谈过,是捐赠,还是自己办博物馆更合适的问题。马未都就认为,办民间博物馆就等于是把这些文物交给了社会,交给了观众,让大家都能分享其中的文化和美感。收藏家只是有能力为社会负责保管文物的人而已。

现在社会上有种说法,把收藏家分成几类,捐赠了的才是一类,才是塔尖;其他的就是二类三类,我认为这是很霸道的分类方式。王世襄老也是在晚年才把他的明清家具捐给了“国家”,难道能够说世襄老晚年捐赠以前就不是一类收藏家吗?

我是有幸见过世襄老的一屋子家具的人之一。1994年,我在CCTV“东方之子”作主持人,是马未都把我们介绍给世襄老,世襄老才终于同意我们去采访他。在世襄老居住的一个大杂院的北房里,四间房里无物不古,家具、书籍、字画、文房四宝,甚至炉子,比比皆是。尤其尽西头那间房里,堆满了老家具,柜子摞柜子,椅子摞桌子,根本插不进脚去。其实,世襄老早在1993年就把这屋子家具捐给上海博物馆了,可是博物馆暂时还没有准备好地方接收,家具就只好仍然放在世襄老家里“待命”。现在想来,不知世襄老把他的明清家具捐给了上海博物馆以后,上海的同胞们能否看得到它们。只是前些年,有人在卖破烂的地方发现了著名作家巴金捐给北京图书馆的珍贵手稿的事件让人心有余悸,因为巴金及其家人当年就是把它们捐给了“国家”的,却落如此下场;也曾听说过文革中,大批抄家抄来的文物上缴给了“国家”,当时的一些权力人物如康生等,去看了以后,就把自己喜欢的物件要走了,而那些代表“国家”管理文物的人们,没一人敢说一个不字……还有一个更加有力的理由,足可以说明民间博物馆存在的必要性,那就是属于故宫博物院的那些运来运去尘封至今尚未开启整理的宝物们,它们何时与世人见面仍是个大大的谜。

其实,对于文物来说,它们保藏在一个合理收藏它们珍惜它们的人手里,无论是公是私,都是国家的宝贝,都是社会的幸事。文物不仅有它的财富价值,不仅有文化价值,不仅有美学价值,它还有感情的系挂,它已成为人们精神上的组成部分,不是说让谁捐什么谁就该捐的。善款逼捐已成过去时,不该在文物上或者收藏家中间再搞一次类似的运动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还有什么词可以表达中国人一直以来对名声的恐惧?对于媒体,马未都也是老熟人了,他是与几位著名媒体嘉宾如周孝正、张颐武、马立诚等齐名,而深受电视访谈节目制作者欢迎的,因为他们皆是能够不限话题,不限行业,不限时间和对象而畅所欲言且言之有物的人。但是有一段时间,很多媒体要采访马未都,找他做节目,却被他一一推辞了。他坚信收藏家应该低调做人,不事张扬,才是收藏人的正道,或许还有点中国民间“藏富”的影子。一次,他家里进了小偷,把家电和一些细软都偷走了。马未都回家一看,只见那最早用结婚买电视的钱买的宋瓷残片的四扇屏仍在墙上,心才落了地:原来小偷只是偶然选中了他家,并非是听到了什么才特意拜访来的。

从事收藏以来,作为逐渐著了名的收藏家,马未都因收藏而遇到的坎坎坷坷不少。从收藏圈内部的尔虞我诈,到圈外人对他财富的垂涎,马未都虽早有警惕,但也是防不胜防。他也曾被这些人陷害过,有时还惊动了警察。2000年前后,马未都见到我,感慨地说,看来,一定的社会名声也是必要的,否则,总是有一些人想欺负你……

后来,他只要时间允许,就不再拒绝媒体的邀请,直至影响颇大的“百家讲坛”,奠定了他在全国收藏界及收藏爱好者们心中的地位。

最近看到他又和演艺界、娱乐界混在一起出席这个出席那个了,也不能说他什么,马未都就是马未都,多难受的事情都能对付,何况好受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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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健

胡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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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曾任新闻记者、杂志主编、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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